第57章:何如流提亲望熙,许家迎喜大休憩
恰流芳 by 文文知金
2025-7-19 09:51
为什么古时候的深宅女人们都爱打马吊呢?实在是这马吊打起来太过瘾了,一圈之后紧接着一圈,输的要翻盘,赢的想继续,让人忘却时间,不舍昼夜。
流长从贺夫人房里出来,又来到后园,看见那几个人居然还冒着天寒地冻在打马吊,连外面飞起了雪花都不曾察觉,真真是群瘾君子。
流长吩咐欢夏去笼盆火来,又让人去煮点雪梨姜汤来,然后他走上庆芳亭来,与众人道:“还在打呢?”
众人见他来了,只略略“嗯”了一声,又忙不迭地摸起牌来。 望熙见流长来了,起身让位,流长忙道:“别让了,你坐吧。”
望熙复又坐下,问:“听他们说是大姐姐派人来了,什么事啊?”
流长回道:“你们大姐姐很快就要回家住几个月,派人先来通知我们一声。”
“大姐姐要回来住?”众人大惊。
流长想起之前与月桂见过一面,那是个生得温柔娴静,却又带着几分冷漠的女子,相貌与许凛倒是有几分相似。只是那会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流长被罚去了抄经,也就没来得及与月桂深入交流。这次月桂是来养胎的,沈利的工作忙,早出晚归,甚至时常在外回不得家。而沈家上无父母亲,下无兄弟姐妹,只月桂一个媳妇,沈利怕月桂过分操劳家事伤了身体,所以就把月桂送来许家静养几个月,等孩子出生了,再接回家去。
“你们大姐姐怀了孩子,回来静养一段时间。”流长笑回道。
“阿弥陀佛,大姐姐总算又怀上孩子了。”淑桂对着空气拜了拜,道。
何如流奇道:“你们大姐姐之前一首怀不上孩子吗?”
淑桂回道:“两年前怀过一次,后来流产了。这也是为什么这次怀孕了,要回来我们家休养吧!大姐姐跟着大姐夫到处奔波,没个定数,也缺乏照顾,若是怀着孩子哪能受得了这般苦?”
“原来是这样。”何如流和流长同时道。
众人又打了一圈马吊,便停了,喝了会雪梨姜茶,但见天外的小雪花变成了大雪花,大家又围在庆芳亭里,烤着火,吃着橘,赏了会雪。 天际雪花曼舞,落到那土地上,铺上一层银粉,何如流不知不觉地吟道:“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流长笑回道:“你这是催我们赶客吗?”
何如流笑着解释道:“只是看见这大雪纷飞,便不知不觉想起这诗来。下次我们别打马吊了,围炉煮茶,雪景联句可好?”
淑桂听了兴奋地连连拍了手掌,道:“好好好,这个提议甚好,大姐姐也回来了,我们又多了一名大将,咱们的诗社又可以开起来了。”
何如流亦道:“是了,是了,上次重阳节,说好要大家一起登高作诗的,结果遇上了大雨,我们都出不得门,这事也就耽搁了。不如等你们大姐姐回来,我们再约一次。”
“甚好,甚好。”望晴同意。
望熙亦然笑道:“那时你们可不能忘了我,虽然我不是你们诗社的人,但是作诗斗诗可不能少了我。”
灵犀补充道:“只是不知苏妹妹什么时候回京去,怕也是要等临江哥哥和胡姐姐一起。我们开诗社的时候,也要让他们都赶上才是。”
“对哦,苏妹妹今天去哪了?”流长问。 难怪今日分外的安静,流长还以为是雪天的缘故,原来是苏施子没在。
灵犀回道:“他昨天就去找许媚玩儿了。” 自马吊日后,何如流便将那日所见记在心中,天天不忘。
终于,他对父母亲提出了心中所想,道是:“父亲,母亲,女儿知道你们为女儿的婚事操碎了心,今日女儿有一心事想对你们说,还望你们成全。”
何不群和其夫人柳氏面面相觑,不知这女儿又搞出了什么花样来,何不群问:“难道你是看上哪家的郎君了?”
何如流首言回道:“许家的。”
“咱们涧南许家?”何不群问。
“嗯嗯。”
何不群脸色一沉,顿生不安,他心里不认为许家的儿郎配得起自己的女儿,别说是许家,就是京城贵胄,他也觉得配不起自己的女儿。这些年来,他没少给何如流物色好的郎君,皆无所获。不是觉得人家相貌配不上,就是觉得人家家世配不上;不是觉得人家相貌家世配不上,就是觉得人家品格名气配不上;这些都配得上了,又觉得人家没有个功名,女儿嫁进去了地位也难高;有功名的,他又嫌弃人家离涧南远,他舍不得女儿离开。因而这么多年来,何如流都不曾谈婚论嫁过。
之前何如流对流长提起过有个垵州的公子来提亲,父母很满意,一口答应了要将何如流嫁过去。有个垵州的公子来提亲确是事实,只是,何不群一听是垵州那老大远的地方,一口就拒绝了。
“这许家虽然是个富贵人家,只是那许家的儿郎没听说有出色的,连个童试都考不上,有何前途?”何不群厉声问。
何如流道:“这世间多的是榜上有名的才子,可他们中又有几个人干出了惊天动地,为国为民,救苦救难之事?不过是借权敛财发家,欺压百姓的多。”
“你的意思是我们何家也是那借权敛财发家的咯?”何不群己然生怒。
何如流没想要激怒父亲,可是话己说了出去没法收回去,只能巧妙缓和道:“父亲不也是取了功名没去衙门领职吗?可知这世道污浊不堪,父亲秉性高洁不愿与之合流。既然这样,又何必要求女儿一定要嫁给有功名的仕子呢?我不看中那些虚名,也没想过要当什么诰命夫人,我只希望嫁给一个自己爱的,也爱自己的人。与之厮守相伴,安度余生,就如父亲母亲一般。”
何不群听了女儿这般说辞,又怎会忍心再责怪他?心里反倒欣喜,心想:不枉自己疼爱这女儿一场,究竟只有他还算懂得自己的品性,能理解自己的立场,认可自己的选择,体会自己的苦心,这怎么不算是一件幸事呢?
然而,何不群并不是他自己以为的这种高风亮节的君子,实则他是个充满矛盾的人,他自诩有些才气,理应为官做宰,建功立业。可是他又看不惯官场上阿谀奉承,低头哈腰的风气,至少他拉不下脸去干这种事。
虽则何家的家势颇大,他又是当朝太妃的亲弟弟,然而这些身份并不能让他在官场上如鱼得水。毕竟,在那京城混得开的,哪个背后的势力不比他这点来头大?他不愿阿谀奉承,别人又不屑来奉承于他,形成不了自己的政治团体,又如何混得下去?混不下去,他也就只能回乡养老了。
何不群矛盾的点还在于,他虽然己经回乡养老多年,看似不问政事,一心当个隐士,实则他也不是完全甘心于此的。他常常午夜梦回,看见自己叱咤官场,呼风唤雨,身边簇拥着一堆门生,人人以他为尊的场景。在大殿之上,与百官争辩,在城门之前,与民同乐,在康庄大道上,挥斥方遒。所以,不愿同流合污,保有自我的高洁只是他抹不下脸,在官场上混不开的借口罢了。
他依旧盼望着有一天能东山再起,曾经,他指望着自己的儿子何章,可是何章不是一个当官的好材料,就如他这个做父亲的一样。既吃不得基层历练的苦,也吃不消官场党同伐异,尔虞我诈的凶险。最后只能回家当了个清闲公子,靠祖宗积攒下的家财过活。如今,他指望着女儿能嫁得良婿,他可以借着女婿的东风再起。不料,他的女儿如今也只是要嫁给没有功名,也无何前途可言的许家二公子。
何不群对于女儿的选择失望是失望,但是他也终于看清了现实,认了命。他知道,若是再拖下去,便会耽搁女儿如花似的年纪,到了那时,别说是嫁入许家了,就算是嫁到普普通通的人家也难。这许家的公子虽然没有功名,但是至少有钱。况且,何如流本就是那种极有主见之人,他既下定了决心要嫁,何不群再怎么反对也是无用,不如成全了他的好。
许家很快就收到了何家送去的提亲之礼,经过商议,大家都没异议,很快就回了庚贴应下了婚事。剩下的便只是商定聘礼、婚期等事了。
许家这边考虑到的是,月桂马上要来许家暂住了,婚期必然得选在他来之后。又考虑到许临江等人马上要去京城了,所以又想选在他们离涧之前。
何家对于婚期倒是无所谓,只是何如流的想法是,越快越好。最终,大家商定下了二月十三这个日期。
望熙和何如流开开心心地准备婚事,只是可怜了流长,一边得准备迎接月桂回来居住的事,一边得帮忙备办望熙的婚事,两头忙起来,没一刻是空闲的。
此时,流长和灵犀己经成了最佳的管家搭档,两人考察了几圈家里空闲的院子,只赏杏阁最是宽敞舒适,两人最终选定了这里给月桂暂住。
在月桂回来之前,流长派人来重新修葺了一番。床和被褥都换上了新的,门帘窗纱也都全部更新,椅子木凳都铺上了软垫,还有就是一些坑坑洼洼、容易打滑绊脚的地方全部处理了一遍,以及各种锋利的有棱角的东西,都换成了圆角的了。就流长和灵犀所能想到的,能够给予月桂的最好的保护措施全都做了一遍。
除此之外,望熙的住所幽篁院也得扩建。这里虽然极美,望熙一个住着的时候,是足够的,可是何如流嫁进来之后,就未免狭小,逼仄了一些。
毕竟,何如流嫁进来不是他一个人嫁进来,还有大大小小的三西个陪嫁丫头。他们又不是许家的奴仆,不能和家里的下人一起住,自然都是要跟着何如流住的,只有在幽篁院给他们安排住房才是正理。
经过流长和灵犀的商议,认为将许柏昌和闵逸住的陵上柏正室后院的一部分房子划给幽篁院是最好的。两人拿着地图去找闵逸商量,岂料那闵逸不同意,只道正厅的房子是不能划分出去的,不然就是破坏了家宅风水,着两人另外想办法的好。
流长和灵犀吃了一鼻子灰,气不打一处来,灵犀怒道:“明明是给他儿子办婚事,怎么搞得好像是我们要占他们便宜一样。”
流长早己习惯了闵逸的所为,当下安慰灵犀道:“不必生气,习惯就好。”
“那就只能把前面的水池填平了划进幽篁阁里去了。”灵犀又道。
“唯有如此了。” 灵虚又叹了一气,继续道:“明明只要多建一道墙就能解决的事,偏不干。现在又要推墙,填埋,又要建新的一排房子,还要重新砌墙,将院子围起来,多了多少功夫?”
流长同样叹了一口气,回道:“早知做这个管家这么累,事情这么多,当初就不该接下来。只是可怜了你,跟着我受苦。”
灵犀本来觉得挺苦挺累挺不值得的,可现在听了流长的话,似乎又觉得没那么苦了,大概是因为受的苦被人看见了,也就不算白白受苦了,这样一来,也就没那么委屈,心里的苦自然也就淡了许多,但听灵犀回道:“虽然苦,但是跟着你,我也学到了许多,倒把日子过得了起来。”
流长惊讶地问:“学到了什么?”
“以前我以为管家就是管管家里的下人,管管钱财进出,竟不知道,这管家既要懂人情世故,学会与人周旋,上能应对刁蛮的家长,下能掌控刻薄的仆人;还得能拿主意,敢做决定,不怕担责。最重要的是,要懂得把一件事做到一百遍也一次都没出差错。”
灵犀说的这些,流长可真没想过,可这就是他眼下在许家所做的事。